721受襲者仍感沉冤待雪,盡力對抗遺忘

721受襲者仍感沉冤待雪,盡力對抗遺忘

三年前在元朗721襲擊案中無故被打到背部開花的蘇梓朗,明言對三年來政府和警方追討事件的表現「唔收貨」,因為幾百名白衣人中只有7人判監,行動由誰人組織和策劃亦不了了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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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元朗721無差別襲擊事件作三周年的報道,記者聯絡社區工作者協助連繫當日無辜被打的市民做訪問,並希望找到傳媒未曾訪問過的,但傳來消息指,在今天的政治社會氣氛下,受害者大多不敢或不願接受訪問。

最後,仍是三年前721當晚,下班經過元朗鳯筱北街時被白衣人無故地打到背部開花,及後多次接受傳媒訪問的年青廚師蘇梓朗,願意接受訪問。甫見面,記者先感謝他的敢言,他的即時反應是:

「被冠以『敢言』之名好諷刺」

「真係好諷刺!只係做個訪問啫,係我自己比人打完,講返件事,仲好似好敢言咁,仲被冠以『敢言』之名。」略帶稚氣、說話坦率並開朗的26歲廚師面帶苦笑地感嘆。

蘇梓朗自小住在元朗,現時跟三年前一樣,在Yoho商場一家餐廳當西式兼日式餐飲的廚師。他說:「我住喺元朗,又喺元朗返工,元朗竟變成最危險嘅地方。」

蘇梓朗事發當晚從餐廳下班後,穿過元朗人俗稱「雞地」的鳯筱北街,見到眾多穿白衫的人,只因說了一句「哇,真係好多著白衫o既人」,即時被十多二十名白衣人以藤條木棍狂毆,追打幾條街,又用腳踢,最後倒地才停手,背、手、腳已滿佈傷痕,而背部花斑斑的傷痕照片曾經震撼過許多手機接收者。(見下圖,香港電台鏗鏘集截圖)

這樣恐怖的經歷帶來的身心靈創傷,三年後已能被時間療癒了嗎?

「好返晒喇,其實受傷後三個月至半年後都已經好返,背脊好似新嘅一樣,但腳就傷得最犀利,因為係踢傷,軟組織劇痛,痛到瞓唔到。」

身體大約三個月後復元,精神亦能同步康復,只因生性樂觀:「我仲好樂觀,冇乜好大嘅陰影,之後返工放工要行返同一條路,都冇乜大反應。」

但能像蘇梓朗一樣堅強硬朗的受襲者也許不屬多數。

蘇梓朗和一群當日被襲的傷者,包括前立法會議員林卓廷,曾聯合一起,由林牽頭入稟控告時任警務處處長的鄧炳強,指控警方在事件中沒有履行保護市民的職責,須作出賠償。但去年中因林卓廷背負多宗政治控罪,亦考慮到訟費問題,而集體決定終止索償。

蘇梓朗指出,其實此前已有其他原告人陸續退出,原因眾多,包括司法和法治的環境越來越不明朗,勝訴不高。仍然要繼續生活的話,便不想兼顧官司的煩人事務;另外是他聽聞當中很多人心理陰影極大,不想再提起721事件。

「叫我唔好糾纏於721要向前看,唔make sense」

對於突如其來承受無妄之災,無緣故被暴打,最心靈堅強的人都無法承受事件不了了之,所以,回想前政務司司長張建宗曾經發表不要糾纏於721事件而要向前看的言論時,蘇梓朗非常不滿:「我只係放工經過,就遇到無妄之災,令我個幾月返唔到工,連錢(賠償)都唔比返我,張建宗仲叫我唔好糾纏於721,要向前看?(錢)係最勢利,最現實嗰部分,但亦係最基本……佢地(政府)有能力(追討案件),但你唔做,你叫我向前看,唔make sense囉。」

他對於三年以來,只有7名白衣人襲擊者被判刑入獄,明言「唔收貨」,未能真正追討公道。

「當日幾百人(白衣人),只係拉咗(落案控告上庭審訊)8個(編者案:7人入獄1人無罪釋放)。三年喇,(政府)做咗乜?只係拉咗8個,當日打我嘅都唔只(8個)啦,估計都有十幾二十個。而家,好似將721冷處理,調查?得個講字,實際仲有幾十個,幾百個呢,點呀?唔知,唔理,(當局)希望過咗啲時間之後,人就忘記件事。」

「仲有,成件事背後係點發生㗎?全部著晒白衫,係咪有組織呀?只係話調查緊,但係乜都冇。」(參考另文詳述721案未理清的三大疑團

「有幾多做幾多,至少令人唔好忘記件事」

三年來香港的政治環境墮入深谷,隨著國安法於2020年訂立之後,以言入罪的個案接續而來,當日被打的林卓廷亦已由原告變了被告,反過來被指參與暴動罪,全城籠罩在靜默的氛圍下,以致721的受傷者大多都不願接受訪問。

面對自感公道追討未遂,公義仍未彰顯的當下,蘇梓朗自言不會放棄,但卻知可做的不多:「我能力有幾多就做幾多,例如接受傳媒訪問,所以近日有傳媒邀請訪問我都答應,或自發在討論區講返三年前發生過乜事。實質作用係唔大,但唔好話係為乜吖,就為我自己,要多啲講比人聽,至少令人唔好忘記件事。」

「可能只係一個fantasy(幻夢)——有一日,全部識穿咗係邊個組織,邊個策劃721,全部拉晒坐監,(可能係幻夢唔會實現),但我唔想放棄,而同時又要繼續生活下去。」

圖片說明:傷癒後的蘇梓朗散發青春氣息,堅持不放棄追討公道,在今天自由發聲會帶來危險的環境下,不想離開土生土長的香港。(May Tam攝)

不放棄追討事件,現在於言論和行動受限之下卻又不無危險,同時又要繼續安好地生存下去,似乎很矛盾。那有否想過像許多年青人一樣,陸續離開香港投奔自由?

蘇梓朗顯得十分猶疑,因為這是個重大轉變,亦不知能否習慣新的文化,必須有詳盡的計劃才行。

「實有諗過(移民)嘅,但如果自己仍可以喺香港生活多一排,冇迫切需要走嘅話,都唔想走住。」

至此,記者聯想到今年初俄國入侵烏克蘭後近兩個月,雖然烏國多處被炸得爛蓉蓉,但逃難到國外的部分烏克蘭人卻陸續返回戰亂的家鄉,因為意識到戰爭可能曠日持久,寧願選擇在家鄉面對危險,而不願長久留落他方。逃難求生與依戀家園之間的內心矛盾與拉据,可哀是每個受壓地方人民的共同命運。(參考紐約時報報道